与梅

味道

我家后窗下的那株腊梅
是我从老家带来的唯一一株花树
春时看它青芽簇满
夏时听它深藏鸟鸣
秋时再把叶子看薄看尽
而今白雪初过
我站在红墙白窗边
看旁逸斜出的几枝梅花
香雪轻落
踮起脚尖与它握手
生出根须与它相连 
在唐诗宋句中
与它意象迂回

窗下的腊梅树上，叶子已经一片不剩了，小小的花蕾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。都说莲花安静，菊花寡淡，梅花清凉，可如此孤傲得不要一丝挂碍，清凉得非要在彻骨的清寒里，把花身花魂绽放在枯枝上，唯你而已。倔强。拙朴。

入冬以来，每天看着它，从青叶渐黄，到一片一片往下落，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心疼。但，也能会心一笑——这样的一枝花，亦是不自知的妙。

记得有一句写梅的诗：“珊珊仙骨谁能近，字与林家恐未真。”那一剪寒梅，不依附于谁，也不强难于谁。独自，修身克己，清简自持。枯了，萎了，依旧清绝冷傲，又渺若微尘。像一袭旗袍独自离去的张爱玲。

山有木兮木有枝，心悦君兮君不知。也许，如此这般瘦梅寒枝，只不过是你自己的，别人不能尽知的，人间喜悦心而已。

人，早早晚晚会活成一枝枯木。与江山无猜、与天地无猜、与时间无猜。没有计较了，没有风声鹤唳，也没有花红柳绿。只活成那有了风骨的枯木，心寂寂，身寂寂，但，断然有了空间与时间的绝世风姿，端然于岁月的田野，或者立于人生的两岸。

不如，如此这般，枯枝上开朵小花，清寒里悄然吐香。有一种内心舒适的颓艳。清澈。惊雪。

我喜欢梅花什么？应该是它的内敛与节制。“已见寒梅发，复闻啼鸟声。”愿与梅花两白头，做一个平凡洁净的人，安于尘世，简单幸福。如这棵树，如那支梅，如乡野深巷老去的风景。 ​（扬中 林月月）